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珠宫贝阙 第19章(1 / 2)

那群老臣们天天上折子参他,指着他的鼻子骂他,恨不能他赶紧收拾收拾去世,好还北梁一个盛世太平。

他偏不。

小皇帝很难做。

他的娘亲死在馠都不肯回头,他是被人赶下皇位的,逃命到了北边。

撇开其中的个人恩怨不谈,出于对大梁国祚的没落,皇帝也忍不下这口气。

他也想回家。

但他是皇帝,他要顾念他的臣民百姓。

所以恶人姜煦来做。

是姜煦,一力主战不肯停歇。

是姜煦,当庭顶撞,不敬皇上居功自傲。

是姜煦,无视铁蹄焦土上百姓和将士们的苦难,执意南征。

是他姜煦,终其半生,罪孽深重,不可饶恕。

姜煦曾不止一次走过战乱后的土地,瘦骨嶙峋的孩子赤着脚,手里捧着梆硬的饼子,跪在他面前磕头,请求不要再战了。

他手中刀枪所指的地方,是曾经他拼死守卫的土地。

而城墙上与他浴血厮杀的,是曾经他的同胞。

世人诘问,兖王仁政爱民,他怎么就不能放下仇恨呢?

可姜煦告诉自己,放不下。

就算死后十八地狱层层受难,万劫不复,他也回不了头了。

兖王的脑袋是他亲手砍下的。

死到临头的兖王盯着他笑,只说了句——“你输了。”

他是输了。

他一死都不足以赎清这些年的罪孽。

——“您姜少将军,一生一定富贵绵长,福寿安康,子孙绕膝,平安百岁!”

傅蓉微用少女独有的娇憨腔调,滔滔不绝捧出了一连串的吉祥话。

姜煦因此回神,偏头看见她如三月暖阳的笑靥。

傅蓉微眉眼弯起柔和的弧度:“姜少将军,你说你有罪,我看你哦,罪在不惜春。春风得意的年纪,藏在这老寺中,你是想坐化还是怎的?”

少女的笑容足以融化寒冬里的一切尖冰。

殊不知,那暖洋洋的笑,也是强装出来的明媚。

是一张假面具,像薄薄的一层纸,只可远观,贴近了,便会发现上面遍布斑驳的裂痕,丑陋极了。

他们的距离没有那么近。

是以,姜煦信以为真的抓住了那寸温暖,将自己融了进去。

他一撑地,跳了起来,说:“是我不好,神神叨叨扰了姑娘的兴致,走了走了,马上到了放饭的时辰,明真寺素斋乃是一绝,不尝才是吃亏。”

傅蓉微领了两个豆腐皮包子在怀里,又拿了几块玫瑰牡丹的点心,漫不经心的嚼了,即便心情不好,也能尝出其中可口的滋味,可见明真寺的素斋,果然是一绝。

姜煦吃了四个,还在怀里揣了两块饼。

他问:“你母亲病了?”

傅蓉微点头。

他又问:“你替她祈福?”

傅蓉微再点头。

姜煦纳了闷:“你又没受她的养育之恩,祈的哪门子福?她竟也敢受,也不怕折损了寿数,她两个亲生女儿呢,怎的不来?”

……

傅蓉微目瞪口呆。

百善孝为先,放眼当世,没几个人能说出这样离经叛道的话,尽管道理大家都懂,心里门清,但说出来意义就不同了。傅蓉微警惕地环顾四周:“你这话若是让人听了传出去,怕是要在朝上参你一本。”

姜煦望着她,说:“没关系,说了就是说了,谁爱参随他们去。”

半生沙场的磋磨和早逝,都没能搓平了他狂傲的性子。

傅蓉微上辈子没真正领会过他的无法无天,但有所耳闻。

姜煦:“你也别盘算着把你哪个姐妹嫁给我了,我和你们家的亲事不可能成,我会尽快让我娘给个决断,你得空也劝劝她们,好好做人吧。”

傅蓉微先是错愕,再是莞尔。

她可真是太喜欢听姜煦讲话了,他一张嘴在糖罐子泡过吧,那么会说,句句都敲进了她的心坎里。

好好做人……

但凡那几个姐妹有这觉悟,肯结下一二分善缘,等将来她们堕入煎熬中,傅蓉微说什么也会拉一把。

傅蓉微在庙中,身着宽大的袍子,将双手负在身后,道:“那日……花园里初见,你说你要带我去看郎中,为什么?”

其实那日的见面过仓促,两个人心里都怀着别样的心思,是以谁也没注意到对方的异常。

傅蓉微早就回头琢磨了好几回,可还是想不通姜煦的态度。

姜煦想着把事情圆的漂亮一些,说:“那日听着你似乎过的不好?”

傅蓉微委婉问:“素未相识,我过的好不好,与姜公子您有何干系呢?”

“是素未相识。”姜煦点头道:“但是我见你第一眼,并不觉得你陌生,像遇见了故交。”

这话听着不太正经。

可他一本正经说的像是真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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