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什么陈翊琮在出了年节以后就突然病重,不能早朝,为什么人人进宫问安,他除了内阁的孙、张二人,其余一概不见……
“我没有死,投湖只是陈翊琮的障眼法,那段时间我一直被他关在宫里。如今我虽然出了宫,也一样是戴罪之身,还不知道有多少眼睛正盯着我呢。”
曾久岩听得心中掀起惊涛,只觉得一阵反胃恶心。
他捏紧了拳头,又强行抑住了心中的怒火。
曾久岩在暗巷里左右踱步,而后深深地吸了几口气,看向柏灵,“……那你是走教坊司那边进来的,是么?”
“对。”柏灵点了点头,“这边从教坊司里出来的姑娘一般都是什么出路,久岩清楚么?”
曾久岩点了点头,“一般都是等到五月中,这儿会起个台子,把那些姑娘一个个牵出来喊价。”
“也是直接卖人?”
“对,教坊司里出来的人也分三六九等,你这种情况的背景都比较复杂,百花涯也不敢留,一般都是直接卖了——只不过五月中的那个牙行买较特别,能上那儿买人的背景都不简单,而且大都能出得起高价。”
“多高?”
“看人,”曾久岩轻声道,“我去看过几次热闹,很少有千两以下的身位,真要是两边抢了起来,能砸出万两黄金的也大有人在。”
听到这里,柏灵是真的松了口气。
“真有钱。”
如她猜测的那样——鸨娘之所以这段时间只让她们干活儿,却从不放她们进烟花柳巷做事,大抵也是出自这个考量。
“那我这几个月,应该都不会有事了……”柏灵轻声道,“久岩不用为我担心。”
终于明白
“不担心……?”曾久岩一把拉起柏灵的衣袖——果然,柏灵小臂上的鞭痕还没有完全痊愈,“这儿的龟爪子是什么德行我太清楚了——”
柏灵刚想解释,突然听见外面的龟爪子们走动的声音。
“少了一个!少了个人!”
“刚才还在这儿的!人呢?”
“是不是觉得外头冷又回去了啊,进去找找……”
柏灵深吸了一口气,她掰开曾久岩的手,“我得出去了……再找不到人他们又会发作的。总之事情不是那么简单,我刚才都说过了,有些事情……就不要再把久岩也牵扯进来了,就到我这里为止吧。”
曾久岩一时也着急起来。
他明白按柏灵的逻辑这个时候似乎是应该松手了,但要他就这样松手,让柏灵重新回到那些龟爪子的监视和押解之下吗?
做不到……做不到的!
情急之下,他抓住着柏灵的手反而越来越用力。
“放手吧,久岩。”柏灵急得笑了,她叹了一声,“我还等着离京去找柏奕和我爹呢,你相信我,我绝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!”
“你……”曾久岩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,“那我现在能帮你做什么?”
“假装没有见过我就好!”柏灵小声道,“不要让百花涯的其他人知道我的身份,剩下的我自己都能料理。”
“但……”
“相信我吧。”柏灵目光明亮,口吻恳切。
这一次,曾久岩终于稍稍松开了手,柏灵很快挣脱出来。
她往外走了两步,忽然又回过头,“多谢小侯爷挂念。”
曾久岩站在原地,看柏灵消失在暗巷外灯光映照的街口,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真实。
但柏灵确实还活着,她刚刚还站在这里,和自己说话。
曾久岩低头捂住着眼睛站了一会儿。
不一会儿,外头女孩子们的声音多了起来,龟爪子们前后解送着,带她们回去梨园。
曾久岩走到暗巷的巷口,沉默目送在人群中远去的柏灵。
她望这边看了一眼,曾久岩悄然挥了挥手,柏灵报以微笑。
……
深夜,卢豆匆匆迈着碎步进来。
皇帝最近一直没有上朝,没了早起的压力,陈翊琮夜里越睡越晚了。他听见卢豆的步子,寻声抬起了头。
“皇上……小侯爷这会儿,在宫外求见呢。”卢豆轻声道,“奴婢说了让他明早再来,但他说,今晚要是见不到您,他就不走了。”
陈翊琮愣了一下,他沉眸望了望手里的书册,若无其事道,“这么晚?”
“对,说是有要事要见您。”卢豆有些为难道,“再要紧的事,也不该这个时候来呀,要是惊扰了圣上的歇息——”
“……让他进来吧。”陈翊琮轻声道,“这么晚了还要来,可见确实是要紧的事。”
“诶。”卢豆连忙点头。
卢豆走后,陈翊琮右手撑着桌案站起来。起身的时候,他披在身上的外衣滑了一半落在地上。
陈翊琮不好动左手,便伸着右手到后肩去捞衣领,捞了半天也没捞着,他有点儿生气,索性俯身,用左手去抓垂落的外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