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可以试试看,”重申道,“看能不能让自己饿死。”
重夷固执地不吃不喝,七天七夜,正要羽化成仙时,有人给了他一口水,那口水令他彻底清醒,并明白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。渴望生,是人的本能。他到底是凡人。
重夷活过来后惭愧不已,每天活在痛苦之中,因为他在濒死之时渴望生,别人当然也一样,那些被重申杀掉的人也一样。
我佛慈悲。重夷喃喃念了一句,心中萌生了杀掉重申的念头。
他给重申端了一碗毒/药,却在他准备喝下之时伸手打翻了碗。
“我本想杀你,可我不忍心。”重夷道,说完已经泪流满面。
重申看着他,露出了笑,“我该谢你的不杀之恩。”
“你不用谢我,”重夷哭着道,“有机会我还是会杀你的。今日不忍杀你,是我太懦弱。”
“可怜的弟弟啊,”重申擦了擦他的眼泪,道:“刽子手的活还是由哥哥来做,你安心做你的佛吧。”
重夷入了佛门,法号“度我”。
从此,山门之内是潜心清修的弟弟,山门之外是杀人如麻的哥哥。
一座山门,一坐十年。
十年之后,重申仇者遍布天下。有人找到了山门里的弟弟,并给重申送去了一条腿。
重申红了眼,一怒之下在人间掀起腥风血雨。
“我佛慈悲。”再见到重申时,重夷只有这一句。
“安心做你的佛,剩下的交给我。”重申道。
又十年。依然有人找到了山门里的弟弟,并给重申送去了一只手臂和一条腿。
重申把手臂和腿收好,山门外再次掀起腥风血雨,人间惨变成地狱。
“我佛慈悲。”重夷见到重申时还是只有这一句。
“安心做你的佛……”重申道。
又十年。重申终于自杀在了山门前。因为他发现,无论他多么努力地不想带给他伤害,最后还是伤害了他。恶一旦开了头,是再无可能回头的。而善良的弟弟,他是无辜的。
恶由我生,恶由我灭。
“我佛慈悲。”度我看着重申的尸体喃喃道。用仅剩的一只手执起剪刀刺瞎了双目——从此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。
度我口内时常念着一句:
度我啊,度我!你既已去,谁人度我?
度我在黑暗之中,心无旁骛,一坐十年。终于解脱。心中一片澄明。并作了一首《度我偈》:
度我本无物,
何处惹业障?
人由生而死,
我向死而生,
日日与月月,
幽幽与冥冥,
佛光照我心,
我心甚光明。
度我自此以后大彻大悟,终成得道高僧。世人皆称“度我大师”。南无阿弥陀佛。陈公子说完之后念了一句佛。
慕容雪默默听完,不发一言。
“是不是在下说得太沉闷了?”陈公子见慕容雪不出声便道。
此时他们又往上走了一段,山上庙宇已经可见其轮廓。
“不,你说得很好。”慕容雪道,“很感人的故事。”
陈公子道:“当初在下看的时候也很有感触。”
“战乱年代的一对难兄难弟,”慕容雪感慨道,“如果没有哥哥在外扛起一切,弟弟也无法安心清修。不过,话说回来,弟弟也是为了哥哥才入的佛门,毕竟他干的是杀人放火的勾当。”
“可见他们兄弟情深。一个死了之后,一个情愿刺瞎双目。大概是不忍见他死的。”
“嗯。”慕容雪应着。两人沉默了一阵。再走一段,就到了山门之下,不过再要上去,还得走一段。
“度佛寺,”慕容雪看到了山门之上几个金光灿灿的大字。
“度佛寺?果真是度佛寺!”陈公子道,声音里带了些难以抑制的兴奋。
“这度佛寺有什么缘故吗?”慕容雪问。
“嗯,我们边走边说。”陈公子道。
移花接木
度佛寺就在眼前,庙宇依山而筑,层层叠叠,绿树环绕,不愧“深山古寺”。虽不及山下豪华,但因坐拥峰顶,傲视群雄,自有一股出尘绝绝的味道。
“度我大师据说就在度佛寺出家。”陈公子道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慕容雪醒悟。
此处寺庙原只用于清修,并不敞开山门迎接天下来客。故此刻大门紧闭,不见人影。
“我们要进去吗?”慕容雪问,看着关闭的山门,有些懒得上去拍门。
“在下想进去参观参观,好不容易爬上来了不进去岂不可惜?”陈公子说着就上前去敲门。慕容雪只得跟上。
山门打开了,出来一个年轻和尚,问他们是做什么的。此处既沿用大唐文字,语言大体也是通的。陈公子说明来意,和尚道:“佛门重地,闲杂人等不得进入。”
陈公子恭敬地道